2016年9月13日 星期二

心性 ——摘自 索甲仁波切《西藏生死書》


心 性


我在西藏的兒時記憶,雖已逐漸模糊,卻有兩個時刻仍然縈懷腦際,那是我的上師蔣揚欽哲對我傳示了心性的本質。


我本不想透露這些個人經驗,因為依照西藏人的習慣,我是不能這麼做的。但我的學生和朋友卻相信,把這些經驗說出來必定能夠利益眾生,他們一直懇請我落實成文字。


第一次發生在我六、七歲時。在我的上師蔣揚欽哲的房間內,後面懸掛著他的前世蔣揚·欽哲·旺波的大畫像。畫中的前世的那個他極為莊嚴,當酥油燈閃爍不定地照在畫像上時,更是令人肅然起敬。突然,我的上師做了極不尋常的事:他抱住了我,並把我舉了起來,在我的臉頰上重重吻了一下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,有很長的一段時間,我的心整個空掉了,我沉浸在濃濃的柔和、溫暖、信心和力量之中……


第二次的場合比較正式,發生在洛卓卡珠的一個洞穴中,西藏佛教之父蓮花生大士曾經在這個洞穴禪修過。那時候,我大約九歲,我們正在朝禮西藏南部地區的途中,在洞穴中歇腳。我的上師把我找來,叫我坐在他面前,洞中只有我們師徒兩人。他說:“現在我要將重要的‘心性’傳示給你。”拿起鈴和小手鼓,他就唱起了上師啟請文,從本初佛一直到他自己的上師。然後,他做了心性的傳示。突然,他瞪著我,拋過來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:“心是什麼?”我整個人頓時被攝住了,我的心瓦解了,沒有言語,沒有名稱,沒有思想——事實上,連心都沒有。


在那個驚人的瞬間裡,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過去的思想已經死了,未來的思想還沒有生起,我的思想之流被截斷了。在那一個純然驚嚇之中,打開了一片空白,空白之中,只有當下的覺醒存在,那是一種毫無執著的​​覺醒,一種單純、赤裸裸而基本的覺醒。即使是那麼赤裸裸,那麼了無一物,卻散發出無限慈悲​​的溫暖。


那個時候的感受,多得無從說起!我的上師顯然並不期待有答案。在我能夠尋求答案之前,我知道並無答案可尋。我像被雷電擊中似地楞在那兒,但是有一種深沉而光明的篤定,卻在我心中湧起,這是我從未有過的經驗。


我的上師問道:“心是什麼?”當時我覺得大家似乎都知道沒有心這個東西,而我卻是最後一個想去了解它的人。因此,即使是尋找心,也好像是荒謬得很。


上師的傳示,在我內心深處播下了種子。後來我終於知道這是我們的傳承所使用的方法。不過,當時我並不了解這一點,才會覺得如此意外,如此驚奇,如此有力!


在我們的傳統中,介紹心性必須具足“三真”:真上師的加持、真弟子的奉獻,以及真傳承的法門。


國家總統無法把心性傳示給你,你的父母親也不能,不管是多麼有權勢或多麼愛你的人都辦不到。只有充分體悟心性的人,擁有傳承的加持和經驗的人,才能把心性傳示出來!


而身為弟子的你,必鬚髮現和不斷滋養開放性、視野、願心、熱忱和恭敬心,才能改變你整個心的氣氛,並讓你接受心性的傳示的能力。這就是我們所說的“奉獻”。否則,上師也許傳示了,弟子卻認不出來。只有在上師和弟子都同意進入那個經驗時,才可能傳示心性:只有在那一種心靈交會中,弟子才可能了解。


方法也是很重要的。幾千年來,一再被試驗,一再讓過去的上師開悟的,就是此同一種方法!


我的上師在我這麼年幼時,就出其不意地把心性傳示給我,可以說是十分不尋常的事。一般來說,都是在弟子受過禪修和淨心的初步訓練之後才這麼做。這種訓練可以讓弟子的心成熟和開放,進而直接體悟真理。因此,在那個強而有力的傳示時刻,上師可以把他對於心性的體悟(我們稱之為上師的“智慧心”),導引到目前已經根器成熟的弟子心中。其實,上師只不過是把佛陀的真面目介紹給弟子罷了,換句話說,就是喚醒弟子了悟內在的覺性。在那種經驗中,佛陀、心性和上師的智慧心三者融合為一呈現出來。而弟子就在感恩的慈光照耀下,毫不懷疑地認識到在弟子和上師之間,在上師的智慧信號弟子的心之間,現在沒有什麼兩樣,過去沒有什麼兩樣,未來也不可能有什麼兩樣。

 
敦珠仁波切在他著名的證道歌中說:
因為當下的了悟就是真佛,
在開放和滿足之中,我發現上師就在我心中。
當我們了解永無止境的自然心就是上師的本性時,
執著、攀緣、哭泣的禱告或人為的抱怨都派不上用場了。
只要歇息在這個純真、開放和自然的境界中,
我們就可以獲得渾然天成的自我解脫!


當你徹底了解你的心性和上師的心性並無分別時,你和上師就永不分離,因為上師與你的心性是合而為一的,總是以它的真面目呈現。


——摘自 索甲仁波切《西藏生死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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